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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拉斯维加斯最后一缕霞光刚刚收起,广场周遭的霓虹灯光就迫不及待往着天际展开身体,夜晚是属于它们的。 广场周围一排排乳白色的太阳伞形成半环形状,她所处的所在是广场最佳位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偌大的广场一览无遗。 服务生已经换了第三杯咖啡,约在这里和她见面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拉开滚着荷叶边的衬衫衣袖,经典黑白配设计的腕表显示还差五分钟就到六点了。 那位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艺术展策划迟迟没有现身,耐着心性,这个时间段是拉斯维加斯车流密集阶段之一。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看到显示的来电用户后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往着广场人造田园区走去,这里的音乐有点吵。 打开花房的玻璃门,周遭一下子就安静许多。 清了清嗓音,接起电话。 刚刚接起,从电话彼端就传来了咳嗽声,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那边—— “连翘。” “是的,爸爸。”低声应答着。 应答着,肩膀斜斜靠在花房玻璃墙上。 等到电话彼端传来忙音时连翘这才挂断电话。 连赫在五月末的一次昏迷后在北京做了大手术,可偏偏在自己爸爸做大手术时她陷入到差不多长达半个月的昏迷状态。 tsxsw 那场昏迷可以说是来势汹汹。 连翘最后能记住的是那间拉斯维加斯郊外的酒店、那个长得很像驱魔师的骗子、郊外的晨雾、忽然出现在那个房间的厉列侬、躺在床上狼狈的自己、高云双交给她的那把精致的袖珍枪、她深爱的男人眼眸底下的泪光。 还有回到家里医生给她打的那一针。 那一针让连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睁开眼睛,世界都是白色的,她被告知,她现在在医院里。 庆幸的是,在她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厉列侬,如那一针之前他做的允诺:你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我。 所不同的是当时她在他们的卧室里。 “我怎么在这里?”她问他。 “你昏倒了。”厉列侬一脸的心有余悸。 想及干的那些蠢事,她第一时间和他保证,以后不干那些傻事情,不疑神疑鬼、不和许戈争风吃醋、不整天和刺猬一样。 那番话说完厉列侬一张脸煞白,白得就像是瞬间被抽走所有血液的白色雕像,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抖。 发抖的手指伸向他。 在指尖即将触到时被他避开。 顶着煞白的一张脸厉列侬一言不发离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是傍晚时间,唇轻轻触着她额头,和她解释他身体不舒服。 之后,连翘才知道她印象里的那场长梦延续了将近半个月时间。 在她陷入昏迷的半个月中,厉列侬的车在墨西哥机场遭遇爆炸,在那场爆炸中厉列侬就在车上。 几天后,厉列侬离开拉斯维加斯,连翘也按照在厉列侬离开拉斯维加斯前对他的承诺一样:好好的、积极的生活。 连翘现在还记得当时听到那件事时的巨大恐惧,第一时间紧紧的抱住他,把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拍着她肩膀,他淡淡说着。 是啊,都过去了。 布满阴霾的五月末被六月的艳阳所取代,连赫的手术取得成功,刚刚他在电话中告知她昨天他已经开始进食少量流食。 在电话中连翘提出前往北京,但都被连赫拒绝了,原因是路途远,还有她的身份也不方便。 即使连赫说得合情合理,可连翘在心里还是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在内心里并不乐意见她。 连赫住在旧金山,旧金山距离拉斯维加斯并不远,连翘来到拉斯维加斯后也就回旧金山一次。 那一次是因为连赫生日,参加完生日宴会后厉列侬就让人连夜把她接回拉斯维加斯。 紧挨着田园玻璃屋的是迷你报刊,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报纸,大幅版面是关于近几天被广泛热议,美国政府联合墨西哥警方把十几名墨西哥毒贩成功送到美国境内的新闻。 买了一份报纸,往着她的座位,从侧面忽然窜出黑乎乎的影子,还没有等那黑乎乎的影子朝着她身上撞。 伴随着那“哇”的一声,黑乎乎的影子倒在地上,铃铛声响起,又有另外一抹影子从侧门窜了出来,眼看—— “高云双!”连翘冷冷的警告。 很明显,那只是两个孩子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孩子被从地上扶起,眨眼之间,那两抹高挑的身影再次宛如人间蒸发一样。 那位艺术展策划还是没有出现,连翘摊开报纸,在同一份报纸中,亲美和倒美两派媒体打起了口水战。 倒美媒体讽刺美国执政党的虚伪,对这次十几名墨西哥毒贩成功被引渡到美境内的最大功臣只字不提。 倒美的媒体大量披露从墨西哥官员们听到的消息:由于引渡费用高昂,美墨两国都不愿意把这笔引渡开支算在自己头上,最终1942领导人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提出从1942调派出两千名雇佣兵,让这两千名雇佣兵分担这次引渡任务,当然,期间不收任何佣金。 十几名墨西哥毒贩就由这两千名雇佣兵、外加墨西哥美国的少量警力,把十几名墨西哥毒贩从墨西哥成功引渡到美国境内。 这下,那些墨西哥毒贩的残余势力非得把厉列侬当成眼中钉不可,合上报纸,连翘在心里叹着气。 六点半,那位艺术展策划终于出现,颈部挂着护手套的法国女人一出现就忙不送解释她迟到的原因。 因为手受伤,她只能让她学生代劳,她的学生刚刚拿到驾照,这样一来导致于半个小时的车程被延长到一个多小时。 法国人天生爱发牢骚,很简单的迟到理由硬生生被她弄成了长篇大论,这期间她还把拉斯维加斯交通部门逐个抱怨个遍。 这会,她抱怨起她那名叫海伦的新来的助手,本来很聪明的姑娘却是方向白痴。 法国女人说话节奏很快,说到激动时还提高语调。 如果这位再抱怨下去的话,临座那位也许会来到她们面前警告了。 抬起手:“奥……” 又,又忘了名字了。 “奥莉娜。”法国女人迅速补上。 这时,奥莉娜似乎才发现邻座几位不满的目光。 差不多七点,她们才真正进入主题。 连翘上个礼拜去福利机构看望妮娜,在那十几位从俱乐部被带到福利院的小女孩中,妮娜恢复得最慢,无聊从身体还是心理。 上个礼拜连翘去看她时,工作人员告诉她妮娜已经出现了厌食的迹象,除了画图之外妮娜拒绝和任何人做交流。 强行抱住身上满是油彩的孩子,直到那个孩子在她怀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把妮娜画的画一一摊平,连翘问那个孩子想不想让很多很多人看到她画的画,她告诉她那些看了她画的人会把画带到世界各地去。 连翘知道,妮娜的内心在等待着她父母找到她,接走她,她也渴望像她的朋友一样回到亲人的怀抱。 那个孩子点头。 然后她们交换了条件,她把那些画带到很多人面前,她每天按时吃饭。 从福利院回来的第二天,连翘就通过电话联系到眼前这位擅长于儿童艺术展的法国女人。 八点,关于画展的问题谈得差不多。 奥莉娜在咖啡垫上写了一串手机号,手机号还附带手机的主人名字:海伦。 奥莉娜说她近两天人不在拉斯维加斯,画展前期的工作会交给她新来的助手,她还一再保证那是一个能干的姑娘。 回程的路上,连翘再次看到站在路边的法国女人,从法国女人的肢体语言看来她又在大发牢骚了。 从现场看,应该是法国女人的车遭遇到连环追尾事件,五辆车紧紧咬在一起,地点刚好在红绿灯处,正在等红绿灯的很多人都拉下车窗观看。 连翘也是这拨之一,不过她并没有拉下车窗。 隔着车窗连翘看到骂到激动时法国女人把她的包往左边递,这个时候连翘才发现奥莉娜身边站着的黑衣女人。 连翘得承认,第一时间看到那个黑衣女人时,她本能的做出背部往回拉的状态,那黑衣女人出现得很突然。 不,应该说,那黑衣女人一直站在那里,可因为服装、以及她刚好站在厚厚阴影所在位置的关系,导致于连翘忽略了她的存在。 那么乍然的出现导致于产生了让人吓了一跳的效果,那一吓居然让连翘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毛孔都展开了。 黑衣女人接过奥莉娜的包,这时连翘的注意力也跑到了黑衣女人身上,几眼之后也就没有了之前的突兀感。 黑色头巾,黑色长袍,黑色长袍下依稀可以见到小节牛仔裤裤管、和浅色球鞋,身形苗条,从穿着上来看应该是初来来拉斯维加斯的穆斯林女孩。 在拉斯维加斯街头,类似那样打扮的女孩也不少,宗教信仰让她们在公共场合时头巾不离身。 如果许戈没猜错的话,那黑衣女孩应该是奥莉娜口中那位方向感不好叫海伦的学生。 车子随着缓缓流动的车流。 五辆吻在一起的车、大发牢骚的奥莉娜、连同那看起来很安静的黑衣女人逐渐远去。 拐过那个弯道,连翘才想起她居然一下子就记住奥莉娜口中她那名方向感不好的学生。 海伦,也许每一位叫海伦的女人都会被轻易记住吧? 传说,海伦是沉睡亿年冰川融化的第一滴水,纯洁无暇,无忧无虑,放在阳光下就能褶褶生辉。 她代表了所有男人关于对女性的幻想,美丽、安静、温暖、奉献。 很多母亲都会把自己的女儿取名海伦,她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海伦一样。 不知道那被黑色面纱蒙着的脸是不是有着一张和海伦一样美貌绝伦的脸。 两天后,连翘在妮娜住的福利院见到了奥莉娜那位叫做海伦的学生。 墨蓝色头巾,墨蓝色的过膝长袍,黑色牛仔裤管下是淡蓝色球鞋,靠在红瓦砖切成的墙上,在给一群孩子拉着手风琴。 连翘先是被手风琴声吸引住,琴声有着风吹麦浪般的欢快节奏,让人忍不住的跟随着音乐节奏加快脚步。 红瓦砖墙上遍布着绿萝,没有修建的枝叶沿着蔓藤一串一串垂落着,随着风在她面前晃动,伸手一一拨开。 前方一览无遗。 夕阳下,数十名孩子一字并开坐在草地上,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对面的红瓦墙上。 顺着孩子们的视线,连翘看到靠在红瓦砖墙上正在拉手风琴的穆斯林女孩。 孩子们似乎置身于琴声带来的那个世界里,数十名孩子中就有妮娜,妮娜的一张脸淌在夕阳下,安静,恬淡。 伸手,连翘让跟在她后面的高云双陈丹妮退到一边去。 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站停下来,先发现她的是妮娜,跑过来站在她身边,跟着孩子们的目光都往着她这里来。 最后,孩子们的目光也把拉手风琴的人目光也吸引了过来,她侧过脸来,琴声还在她手指的操控下继续着。 侧过脸来的人一张脸下半边被面纱遮挡住,上半边被厚厚的黑框镜片所遮挡住,没有被遮挡的半边额头是淡色巧克力肤色。 采光极好,连翘可以清楚的看到墨蓝色面纱下,整齐的牙齿。 扯动嘴角,还以笑容。 手风琴被交到一边的工作人员手上,看来阿拉伯女孩完成了她的表演,拉着妮娜的手连翘转过身去。 几步,背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女低音:阿曼达。 停下脚步,回头。 刚刚还在拉琴的穆斯林女孩已经来到连翘的背后几步之遥所在,墨蓝色袖口露出淡巧克力肤色的手指:我是奥莉娜的助手海伦。 眼前的海伦很普通,长袍和面纱皱皱的,很普通的布料,淡蓝色球鞋鞋带好几处都起了毛。 让连翘不明白这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的。”叫海伦的女孩解释到:“我是听从了您代理人的建议,我想听听那个孩子都需要什么。” 点头,她好像没有想到这一层。 “那天,您到工作室找奥莉娜时我见过您。”推了推眼镜:“那时您上楼梯,我下楼梯,我们当时差点撞上。” 别她这么一说,连翘依稀间记得她第一次去奥莉娜的工作室时,在上楼梯时的确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脸朝着光,正在下楼梯的人脸背着光脚步匆忙,速度就像是在下斜坡的自行车,一团黑乎乎的身影朝着她撞来时,身体一侧,下楼梯的人肩膀擦过她的肩膀。 “那天我有急事。”当事人解释着。 墨蓝色的面纱下再次露出了整齐的牙齿,把话题拉回到之前。 “希望您不要觉得我此举冒昧。” “不,没那回事。”连翘说出。 此时,连翘才注意到人家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往前一步伸手,淡巧克力色的手和略显苍白的手握在一起。 和连翘说再见时穆斯林女孩第三次露出面纱下隐隐约约整齐的牙齿。 奥莉娜操的是一口法式英文,而她的助手是英国东南部的口音。 点击下载最好用的追书app,好多读者用这个来朗读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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