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王阳明
梅可甲在城外回望了一下杭州，从弘治十一年到这里，八年时间眨眼而过。
这些年他亲近浙江各种官员、培植自己的力量、把生意做到海外，说起来光是给他卖命的人早就上了千，但他自己也一样是卖命的。
家人都在京师，浙江还总有一个紫禁城里那位最亲信的太监。
其实这种日子过多了会觉得没有奔头、没有意义。
“梅老爷是杭州城里有数的富家人，这一路回京，却是连个像样的马车都舍不得买？”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豆蔻年华，穿着鹅黄色的裙子，一双小嘴儿弯得极为好看，几缕柔软的细发梳在额前，大大的眼睛睁着，倒是有几分灵动。
至于她说的梅可甲的马车，确实寒酸了些，掉了漆不说，里头坐的地方都磨得发黑，一点儿也不气派。
“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卖肉的儿郎啃骨头。我挣的那些银子，没几个子儿是自己的。”
“总不能一点儿也不给老爷留吧？”
“……浙闽的局势，往后一定纷乱复杂，朝廷务必要派一个处事条理分明的能臣，介夫入军机处以来处事干练，往往能快速抓住事务的要点，况且，他是潜邸旧臣。”
尤其今天好些个人又到边疆去了。
王鏊和韩文相互看了一眼，“请陛下示下。”
“不错。”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如果说梁叔厚正派，那么王琼就是奇得没边儿，什么法子管用用什么。用他也不是不行……
刘瑾应声说：“是了。不过奴婢听陛下说过，梁侍郎持身很正，浙闽之事所算的可都是银钱二字。”
……
过了一会儿，王鏊和韩文递了牌子到侍从室，随后入宫觐见皇帝。
那就是说没有谈过。
“弘治十一年，山东布政使齐宽侵夺民田一案，介夫在青州府任上动作缓慢、过于温柔，最后还是朕去督促、并派了山东镇守太监尤址，才算有了进展。如今浙闽总督所需的手段更为刚烈，介夫怎么能行？要是山东还行，派个人过去，左右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但浙江、福建，离得还远，朕这个皇帝只怕鞭长莫及。所以很大程度上要靠这个人自己。”
军学院的书堂里，十来岁的韩十二郎和满脸络腮胡子的许冠一起读书，两人块头差得太多……其实有些搞笑。
王鏊和韩文都没想到皇帝记着这一茬。
至于他说的这个理由，王、韩二人都不好辩驳，因为开海这件事太大，皇帝不信任一个人，你非要说他好，最后出了问题……这可就不好玩儿了。
教他们的是一位老将军，以前跟着王越的。因为书院要有个教书先生，当时也是王越安排他进来，算是给一个老部下一点照顾。
老先生更爱许冠一些，虽然他看起来五大三粗、书读得不好，但许冠是极厉害的战将，这个年头对这种人没有读书要求，也就是皇帝有奇怪的想法。
至于他们各自带的几个兄弟，朝廷没有去细究，只要报上来的名单，全部照准。
“若是觉得累，也可以不必做了。”
这其中的关键，朱厚照还是可以想的明白的。
臣子之间互相争斗其实并不可怕，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关键在于一个帝王如何去引导、控制。
这样想着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当然会留一点。但自那人而下，谁不想见者有份呢？”
所以这件事到此时性质忽然变了。以前能随便推荐，现在这话就不能讲了。脑子一定要活，不能僵。
“这些破书看得这么起劲……”许冠是真的佩服，他看一会儿脑袋都大，要不是圣旨，这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待。
像史大淮、徐镇安一路上骑着马都得意忘形，他们是觉得老大哥周尚文不是一般人，以往‘平台’不好，现在手握两万骑兵，那还不是广阔的天地任意遨游？
到一天结束，他去找十二郎回家，结果十二郎躲在书院的藏书室不愿走。
许冠蹲下来说道：“人家没那个意思，伱不要多想了。”
“不！朕不要这样！朕一开始就要露出獠牙让他们看。支持朝廷的政策一切都好，不支持，就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好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你！”
朱厚照仔细思考了这些人，算是各有各的优缺点，“王先生、韩先生。你们两位面前，朕就什么都讲了。杨介夫，不适合这个浙闽总督。”
而作为朱厚照来讲，他有一个底线，就是不能争得……朝廷没有做出最优选择。
与他这四个兄弟的兴奋相比，周尚文其实是谨慎的。
言外之意，就是到地方很容易被糊弄。那些贪官、胥吏根本不和你讲什么君子之道的。
倒是孙希烈一路上会陪着周尚文讲两句，他一开始也不明白。
但好在人家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又在王越身边耳濡目染，所以教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你那个脑子，也是懂朕的心思的。关于浙闽总督，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朱厚照背着手站在门口，并未坐在龙椅上。他是望着外面在仔细的思考。
不过周尚文手下的那几个兄弟，于子初、谭闻义、常大成被留下下来，他们已接上谕分别前往浙江、福建和江西，担任都指挥使一职。
这搞得韩十二郎很不服气，明明他读得更好、背得更熟，但是老先生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