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隔天的一大早，楚油子就偷偷摸摸的去找了跟他一向臭味相投的宋土，小名狗子。
“狗子哥，你帮我个忙。”楚油子脸色凝重的拉着宋狗子走到没人的角落说话。
“什么事？”宋狗子与楚油子也算多年好友了，至少酒肉朋友一定算得上。“你先说来听听。”
“唉，这不是除了我家那讨债鬼的事吗？”楚油子觉得自己可委屈了，那楚大丫要不是年纪老大了还没出嫁，他也不会把人许给个想娶妾的老头子啊。
但凡楚大丫再小上那么几岁，他不说把楚大丫嫁给富户当老婆，至少填房或是人家少爷的小妾是能办到的。
结果那死丫头还扭上了，气性上头用一根绳子把自己了结了，她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有人想要就该偷笑了，还挑三拣四的。
最后连累他这个倒八辈子霉的老父亲，赔了银钱不说，还请了法师乐师，之前送煞的钱还没跟村人结呢，想到就觉得头疼。
“你想请其他大师来看看？”宋狗子也听说了昨天法事上的事情了，连着九回掷茭都是无茭，这消息比四条腿的跑的都快，这会儿八成都传到城里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这些参加过送煞的人都觉得心里发毛，这楚大丫的鬼魂这么凶，该不会记恨他们这些参与过送煞的人吧？
所以一听到楚油子求援，宋狗子就猜是要请法力更高深的大师来看看。
“不请了，不请了。”楚油子连连摇手，他才不要再白花钱了，昨天他都见到了，三清道祖也拿楚大丫没法子，再换人来八成也是不行的。
“那你想干什么？”宋狗子眯着眼睛打量楚油子，他跟其他人算是不自觉的踏入楚家的破烂事儿里，可楚油子要是不好好办法事送走楚大丫，到时候反而连累了他们。
“呃，就是，我想直接烧化那讨债鬼。”楚油子压低声音说道，毕竟他只有在鬼魂想被看见时才看得到鬼，要是楚大丫躲边上听着呢？
“你想干什么？”宋狗子对楚油子的想法侧目，这楚油子也太毒了，到底是自己女儿啊。
“那，那不是，那死丫头不放过我们家吗？”楚油子搓手，他也不想的，一开始不还是请了法师吗？要是死丫头乖乖入地府不就没事了。“我听说把……烧成灰再撒在城门口，让万人踩踏，就不会再出来作恶了。”
“……”宋狗子说不出话来了，这也是亲爹？仇人还差不多吧。
“狗子哥，你得帮我，我一个人干不来。”楚油子认为这事不好闹大，但是他一个人又无法把楚大丫的棺材运到村外空地，到时候事情没办好还闹的满城风雨的。还是找个帮手一起，完了封个红包，请顿酒就行了，省时省力又省钱。
“你找我，我也不会干这个啊。”谁不知道楚大丫死的凶，没事儿去沾染一身骚的事情，他宋土宋狗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就是帮忙搬搬抬抬，顺带架个火的事。”楚油子不死心，接着游说。他今天一定要搞定楚大丫，不止是为了让楚大丫不能再作祟，楚油子也是想杀鸡儆猴的让楚家老祖宗还有那倒霉婆子王氏安分点。
“不成，不成，那是你姑娘，你咋做都是你的事，我个外人参和进去算什么？”宋狗子心里清楚，楚油子是楚大丫亲生父亲，他一个外人万一被记恨找谁说理去？他混是混，这种没好处只有坏处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干的。“你咋没帮手？你叫你儿子还有婆娘去啊。”
“他们不成，那死丫头对他们意见可大了。”楚油子心里也是门清，这后头进门的后娘跟后娘生的弟弟，那丫头绝对是恨的牙痒痒的。
“他们都不成，我也不成。”宋狗子这会儿对楚油子的意见更大了，哦，你个不当人的老小子还知道做这事会被记恨啊？哪来那么大脸找上门来？就你聪明会算计？
“啧，这么多年兄弟，帮帮我都不成？”楚油子不满了，一块吃喝的时候就是好兄弟，让帮个小忙就不行了？
“别，你也不用在这激我，我不能帮就是不能帮。”宋狗子失了耐性，推开楚油子就想走，临了还是给了个建议，你要不花点钱找个杠夫，帮忙抬山上去，到了那没人的地头，你打发了人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楚油子没应声，他心里也气上了，觉得就是看他没钱家里又出事，这老混子才敢这么对他。等人走远了，楚油子才狠狠啐了一口，“行，行，行，老子自己办。你个老小子以后千万别求上门，到时候看老子理不理你。”
回了楚家，楚油子心想这事儿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速战速决。想来想去，还是又出门找了个杠夫来帮着把楚大丫的薄棺抬上家里的板车，又推又拉的送上了没人的荒山。
那杠夫到了地头领了钱转身就跑，他做这行许多年了，自认什么人都见过，但这种亲生父亲逼死女儿还想弃尸荒野的还是少见。
楚油子看那杠夫跑的飞快，环顾四周渺无人烟的，他心里也有点毛，不过都说恶向胆边生，他定定神，恶狠狠的瞪了楚大丫棺材一眼，又呸了一口。“死丫头，老子是你爹，是你爹就能处置你，你不听话就是不孝，是要入地狱的。”
自说自话的安慰好自己，楚油子拿出准备好的灯油、柴火，直接点火打算烧了楚大丫。
楚油子才点上火，程家楠这头就接到野鬼通知了。
“东家，东家，那楚油子打算把楚大丫烧了，骨灰丢城门口去。”野鬼挺兴奋的，这种人伦悲剧他觉得比戏台上演的还好看。
“他疯了？”程家楠还在摆弄纸张做的唢呐，这玩意儿不好做，弄出来吹一口气就烂，还研究着，就听到野鬼的通知。
“不知道，看着挺正常。”野鬼心情舒畅的转来转去，祂平时没啥力气，只能待在范围不大的地方，这会儿被雇佣去盯着楚油子，跟着跑的老远，可开心了。
“他不知道这样楚大丫没地方去，就只能跟着他了？”程家楠想了想，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傻吗？”
“道听途说吧。”明爷爷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小心的靠近程家楠之后正好听到这段话。
“啊？”程家楠疑惑不解地看着明爷爷，“有这说法？”
“楚油子八成以为这样能让楚大丫魂飞魄散。”明爷爷摸着下巴回想自己听过的故事，“大概以为故事里的挫骨扬灰，把骨灰撒地上让人踩踏就能让人魂飞魄散吧。”
“可是楚大丫都快变厉鬼了，他这样没用啊。”程家楠知道这个说法，但这样做其实不一定有效果。
鬼魂依附自己的尸体，挫骨扬灰就是让鬼魂无法凝聚，只能被动的分散成无数份，时间久了，再被太阳天天晒着，什么阴气煞气都没了，鬼魂自然也没了。
但这是指一般情况，像楚大丫这样的，没了尸体祂还能找血缘亲人，楚油子这么做完全是自寻死路。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楚油子自己找死，你也不必管他。”葛道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程家楠想帮楚大丫一把，那就帮，给养好魂就放出去，那楚家想干什么都是人家的事，葛道士并不喜欢徒弟为这种人家分心。
“知道了，我不会管。”程家楠想了下也丢开这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楚大丫自己会处理，他还是接着研究唢呐吧，总弄不好唢呐，连联系吹奏都没办法。
而在荒山上焚尸的楚油子这会儿也遇上困难了，他不知道尸体烧起来味儿那么大，而且他准备的灯油柴火也不太够，才烧了一半就熄火了。
“这，这……”楚油子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看着楚大丫瘦小的身躯被烧的焦黑扭曲，可还是能看出人的外形，楚油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地步了，楚油子也只能再去寻柴火来，继续烧下去，直到楚大丫化成灰了。
与此同时，待在石头里养魂的楚大丫似乎感应到自己尸体被毁的痛楚，石头上闪过一丝红光，里头的楚大丫竟然直接变化成厉鬼。
程家楠注意到祂，伸手又拍了个符上去，“晚上放了祢。”